孝順的儒家起源:竟然不是出於孔夫子
在外文系的訓練裡,包含「去察覺語句哪裡不和諧」。之前做中國的人口贖賣時,花了不少功夫,把宗法制度跟孝道有關的材料看過不少,那時候便發覺一個極不和諧之處:我讀孔子在《論語》中,親自談孝的地方,並沒有把「孝」,提升到《論語-學而第一》有子談孝的「政教一體」,或《孝經》談孝的那種宗教性,就算是那真偽難分,但內容卻載於漢代文獻的《孔子家語》裡,也頂多就是跟曾參說「小棰則待過,大杖則逃走」,有點無奈的感覺,但沒有要把孝拉到「百善孝為先」的味道。
但我從小讀《三字經》、《百家姓》、《論語》、《孝經》,就覺得古怪,為什麼沒事把孝順放在第一位,然後自然而來的把政治上「順從」,視作孝順的延伸,不孝者不能為政,在官場上不順從上級者則不可謂孝順,不孝,惡之大極也。這種論調,又反覆出現在歷代的《刑罰志》跟《名臣奏議》,積累到清末,就是慈禧用來一直垂廉聽政的正當性來源(她的策士也是位熟讀這些材料的進士)。更妙的是,至少是老蔣,把這東西留下來了,用在大陸,用在反共,用在臺灣,甚至滲入到白色恐怖當中。
但我讀孔子的材料 — 尤其是「罪我者惟春秋乎」的《春秋》,之前給陳志信師帶讀,讀來讀去,都是「批判亂臣賊子」,看不太到什麼「孝為天之經地之義也」這種唐突的語句。
整個把愚孝愚忠列為國策的,主要是《白虎通》辯論的結果,即是大家熟悉的「罷百家獨尊儒術」一案。
講到這裡,無非一些小結:
其一是,究竟孔子說了什麼,以「曾門」等勢力編輯的《論語》,在學而篇就塞了一堆「慎忠追遠」「而好犯上者」,是在詮釋跟補充孔丘留下的語句了,但卻明白地為《論語》定了調,刪減了什麼,編加了什麼,其如何再現了當時的孔門-孔丘過世後的「孔子」思想,不少儒家人士注疏、討論都不好意思強調這點,講的很隱誨。自稱「好學者」的孔丘一死,注定要成為聖人的孔子就誕生了,被當作貨品在諸國買貴販賤開來。
其二是,佐藤將之老師曾在課上討論過早期的儒門是激進的(對比於清末所稱的「儒緩」)、奪權的,在激烈的百家爭鳴情況下,也得端出牛肉,佐藤老師認為這牛肉見於《荀子》,今天若還遇得到老師,或許會想問一句,漢代後「明儒暗法」,到今天老蔣跟阿共搞和諧社會,是否可追到早期儒門把孔子學說「政教化」這起點。我印象中佐藤老師提過一句「儒家從「孔門」踏入政治,曾參很關鍵」。
思緒依然飄乎於無數的材料,說來也好笑,我是看《民主與獨裁的經濟起源》裡的模型想到這些東西的。